一直欠辣子一把桐籽

長號

   <<一直欠辣子一把桐籽>>
   一種小豆豆，一輩子就親近過二次，頭次是小學三年級，這次是剛才。剛剛，就剛才，漫無經心地走在黃陂蔡店的一條無名土路上，突然看見地上散落著幾片樹葉，不是普通過眼就忘的那種，似曾在哪見過。要說吧，樹葉還見少了，哪顆樹上沒得個幾千上萬片？樹林里樹葉億億億萬片，你數得過來？不服氣，你數數看，真是的。
    嘿，莫說，這葉子啊，此葉子非彼葉子也。這葉片同荷花葉就像親姐妹，完全可以以假亂真。更非同一般的是這葉片上有小豆豆，兩到五顆不等。你見過葉片上長豆豆的沒有？沒有吧。見過小青年臉上痘痘一隆一癟倒是真真切切…嘻…
   當年隔壁五佬高我一年級，我經常跟著他的指揮棒轉悠。秋天一個下午，五佬在長竹竿上綁了一截鐵鉤，“派”我扛到鎮公所圍墻后面。我問他扛這么個家伙去干什么，他不回答。我只得悶頭按他說的做。不一會，他到了，只見他舉起竹竿就往院內的大樹上鉤扯。大部分鉤扯下來的樹葉落在了我們跟前，也有樹葉飄著飄著玩拐彎的，讓它回來沒門，它們落在了院子里。五佬一邊鉤一邊讓我將葉子一片一片收攏來。然后，我們將葉片上的豆豆一粒一粒摘下來，然后呢，然后就裝進五佬的荷包，裝了四荷包，二千粒？沒計數。
    天擦黑，五佬在街口喊我出門。他從他荷包里抓了幾把小豆豆塞進我荷包，小豆豆還有熱氣。他說回家就炒了，你像嗑瓜子一樣嗑，里面有籽。我從我小荷包里摸出一顆開嗑，嘿嘿，又香又脆隱隱約約還有點小甜。很不錯的味道，難得的美食零食。那年月，這小豆豆是上好的零食佳品喲，我一時沉醉在小豆豆的溫情里。從那之后，每當路過鎮公所，我總是心癢癢地，眼巴巴望著圍墻里的大樹直流口水。
     再后來，因為小點心美好的誘惑，我暗戀上了它，我決意獨闖江湖――單干。一個中午，乘鎮公所大門開著，當然同時是乘頭頭們睡午覺的空當，我抓著一根不長不短的竹竿，也顧不了手心直冒冷汗，鼓足勇氣閃現在了大樹底下，慌慌張張搗鼓了一陣子，緊張得渾身冒汗，終于小有收獲，我脫下有好幾個補丁的外套，包上一堆葉子，當即像賊一樣溜之大吉。緊張的是什么？鎮公所平常是不讓外人進去的，他們吼小毛孩，那是愣愣的。第二天上學，我將小豆豆摸了幾粒給同桌辣子――不是辣椒的辣籽。辣子一嗑，說真香真好吃。我說下次給你一把，讓你過個癮。不曾想，由于鎮公所那塊要修廣場，自然我心目中那顆寶貝玉樹從此不見了。又自然，我對辣子興奮而充滿小小驕傲的許愿，至今沒有兌現，所以一直欠著辣子一把小豆豆。
     多少年以來，只要嗑著不同來頭的瓜子，我潛意識里就會閃現出當年小豆豆的香脆。至于這小豆豆姓甚名誰，屬哪家神仙，一直沒弄清楚。倒是這次再度與這曾經的戀想碰面，才終于弄清了小豆豆的今世前身。
    剛剛，我乘機問了一位村上留守老者，他說這樹就是梧桐樹呀，不是一般的梧桐樹喲，它是土生土長的中國梧桐，跟引進的法國梧桐、美洲雜交梧桐完全不一樣，這梧桐樹長桐籽，而且這桐籽過去是用來榨油的，很香，當然人吃，真正的綠色食品喲。這老者見我一臉認真相，又做了如下陳述：這種梧桐開花是一個枝丫一個枝丫的開，一開就是一長串；這帶籽的葉子所以不是樹葉，而是長果子的花，花一群一群的長，花上都有籽。
     呵呵，我張某這下長見識了。我再回身去看山上這顆寶貝梧桐樹。正如老者所言，樹葉是大大的，而結籽的是雞蛋大小的花，壘壘串串，層層疊疊。
    再回到小豆豆。不消說，我先前所說的豆豆，當然就是中國梧桐樹的梧桐籽啰。它乖巧的呈圓球形，表面有一圈一圈細小皺紋，如果沒這些漂亮的皺紋，完完全全就是超級微縮版的夏威夷果，這梧桐籽，直徑也就六七個毫米吧，比黃豆小一兩圈。炒熟了一搖，里面籽籽晃悠帶響。
     一些城市過去栽一些雜樹，比如楊樹柳樹苦楝樹等等。后來改栽高高大大枝枝丫丫的法國梧桐，是不是人們嫌它苕長，又不知好歹的東戳西戳，讓它出局？現如今，多數城市都栽樟樹，香樟常青，深受寵愛，不過我很是不喜歡它弄得黑籽滿地。至于中國梧桐，如今只有在山村里偶爾得見，而城市里，恐怕哪兒也找不到她的影子了。張某不是搞植物種植的，也管不了誰誰誰想種哪哪種樹。只是弄不明白，中國梧桐這么好的樹種，眼巴巴就快絕跡了，唉，留下一陣干著急的勁……

老秋神探